一束光，在宇宙中跑得飞快

绘/陈俊武

一束光

文/林以昼

一束光，在宇宙中跑得飞快。

它来得匆匆，跑得匆匆，没人知道它是在哪颗恒星上诞生的，也没人知道它将要去往何处。

它只是一束光，向前奔跑的光，破开幽暗，向着宇宙更深远的另一边疾驰。

浩瀚星空被它甩在身后，好在前方，照样是数不清的星星。那是星星的海洋，每一颗都可能藏着神迹。每一颗上面，都可能有人在等待着这束光的到来。然而身为一束光，它笔直地向前，从不拐弯，也不转身，直直奔往从未去过的地方。

宇宙太安静了，悄无声息，无人同它言语，它也不知该如何言语。可怜的光，自出现在世上以来，不曾听过鸟鸣，不曾撞见落雨，偶尔看见炽烈的焰火从近处的恒星上伸出舌头，它都来不及看清楚，就一闪而过。

偶尔它会看到流星。

流星漫无目的地在寰宇间跑啊跑啊，有时候会一头扎进某颗星星的怀抱，生出绚丽的尾巴，一路呼叫着绽放出光芒，发出巨大轰鸣声。

真好看啊，这束光看得欢喜，可它的脚步依然没有停留，继续向前跑啊跑。

身为一束光，它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，只知道，目的地就在前方，只知道，要一直跑，跑到无处可跑为止。

有时它会遇见另外的光。它们跑得累了，落在半路的星星上，一些不会发光的星星就此也能变得和恒星一样，在一片漆黑中一闪一闪，微弱但有力。只是从此，那些落在上面的光便被束缚住了，再也无法离开。它们找到了属于光的意义，但因为无法离开，注定只能在没有边际的宇宙中日复一日地叹息。

叹息是冰冷的，和静悄悄的世界一样冰冷。

这束光不喜欢冰冷，它向往温暖，它得继续跑，直到跑不动为止，直到被阻拦为止。

后来，它遇到了很多颗流星。

后来，它看到了很多借光发亮的星星。

它跑了很久很久，久到它都快忘记自己的母亲—那颗已经死去许多年的恒星，久到时间都没有了定义，久到它本身成为了奇迹。

这时候，它望见路的前方，出现了一颗蔚蓝星球。

它直直地落了下去。

它连同无数束光一起，从虚空的宇宙，落到了真实的陆地上。

所有幸运的光如同跳跃的麋鹿，穿过罕有人迹的无垠森林，在消亡之前，终于抵达另一个从未听过的世界。

这束光落在了树上。一棵长满了绿叶的树，一棵喧嚣热闹的树，风声簌簌，鸟语呢喃，连远处的溪涧里，也叮咚奏响着光听不懂的乐曲。

这令光有种平静的喜悦，它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。它只是覆盖在树叶上，缓缓被吸收，化作看不见的养分。它忘记了来处，忘记了那一路的奔波劳碌，忘记了宇宙间那无法言说的庞大哀伤与恐惧。

现在它终于可以休息了。

休息意味着消失，但光并未死去。

一束光，承载着消亡的气息而来，如今又在焕发新生，以另一种形式，照耀世界。

选自《儿童文学》故事版

2025年12月刊